記者:那你在安排學生坐車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一些安全的問題?
潘敏:考慮了。
記者:考慮了哪些?
潘敏:我就考慮了學校的老師在車上照顧學生,這一輛出事的車是三個老師。
白巖松:我們再次為逝去的8個孩子感到深深的傷痛,也希望32個受傷的人盡早地康復。但是話表兩支,另一方面我們也在要關注司法該如何界定這樣的一個事情的性質,包括每一個參與到其中的人,剛才校長會覺得他自己很冤,他冤的理由是認為,我并不是你們認為的這種校長,這是個民辦學校,一切都是由投資人來定的,其實投資人也沒好哪去了,也一塊給刑拘了。我們看看這七個人,第一個人是因為涉嫌交通肇事罪被刑事拘留的駕駛司機趙才森,他的確涉及到了在沒有開通的路面上駕駛,而且是超速,當時這個路應該是不超過40公里,據推測,應該在60到70公里這樣的時速,接下來還有3位是海航休閑汽車租賃有限公司的主要投資人、法人代表和副總三個人,也都是因涉嫌安全生產事故責任被刑事拘留,而且這是正規的公司。接下來我們看還有三位,一位就是剛才覺得自己很冤的校長,還有是學校的投資人。
好了,他們也是因為涉嫌安全生產事故的責任被刑事拘留,針對這一點我們要連線一位法律專家,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教授阮齊林,阮教授您好。
阮齊林:您好。
白巖松:您肯定也認真地看待了這個新聞當中的當事人,他是因為什么樣的名目被刑事拘留的,你怎么看待把涉嫌安全生產事故而導致這個校長已經被刑事拘留的,合適嗎?
阮齊林:就目前的事實來看不太合適,因為發生的后果是汽車側翻導致的死傷后果,因此應該究問的是交通運輸,影響交通運輸安全的行為和車禍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問題,那么現在就是直接的應該是司機的交通違章行為和車禍的因果關系,而一般的安排組織春游,他和交通運輸安全本身是沒有直接的關系,不是影響安全的因素,所以這種情況下,不應該把這個結果歸咎于組織春游的行為。
白巖松:也就說誰的責任誰負?
阮齊林:對對對。
白巖松:那您怎么看待在校長的背后他是民辦學校,投資人也因為一個罪名被刑事拘留了?
阮齊林:這個我覺得也存在著一個責任擴大化的問題,刑事責任還是一個個人責任,既然這個校方委托運輸公司來從事運輸的話,應該說我們叫做各負其責、各司其職,那么應該有關的責任應該由駕駛的和運輸公司方面來承擔了,這個學校方面對運行的安全不應該承擔責任了。
白巖松:但是您的這番解釋可能從另一個角度來說,您也不認為說他也許用這樣的一個刑事拘留的方式是不妥當,但是用其它的方式去處理可能更合適?
阮齊林:是這樣的,因為刑事責任是一種最嚴厲的責任,所以說在刑法上有比較嚴格的要求,要求他的行為的客觀上和車禍的結果有因果關系,主觀上有比較嚴重的過錯,這種情況之下通常才可能導致對一個后果的刑事責任。
白巖松:好,非常感謝阮教授給我們的解讀。其實一方面把這七個人都刑拘了,從某種角度這種心理你也理解,因為民憤很大,大家很難過很傷心,因此把這幾個人都控制了,可能會讓很多的人感到心里稍微怎么說,稍微覺得這個問題有所解決,而且你處理力度也不小。但是另一方面,法律的權威和它的嚴肅性以及公平性一定要慎重對待,希望當地也認真地去思考這樣的一個問題。接下來,當校長被刑事拘留了,當民辦學校的投資人也被刑事拘留了,他會不會產生一種暗示,讓更多的校長其實根本就不可能再組織春游了呢?我們一起關注?
學生家長:那會我記得我們小時候一周只休息一天,出去春游的時候是最快樂的。
學生家長:我們都是自己帶米,自己帶鍋,自己帶菜,那種春游跟孩子現在出去玩不太一樣。
學生家長:就是去游樂場,去有山有水的地方。
記者:當時興奮嗎?
學生家長:興奮,興奮得頭一天晚上都睡不著覺。
鏡頭前的家長大多有著一份兒時春游的美好回憶,而鏡頭下的孩子們呢?在云南昆明一所小學近年來組織的九次春游中,竟然有六次去的是同一個地方,孩子們抱怨說,去了多少遍都數不清了。
在山東濟南,一所中學已經十多年沒有組織過春游,老師只能無奈地組織一下書本春游,讓孩子們在書本上學習關于春天的文章。
在天津有的學校把外出踏青的春游,變成了紀念館和科技館參觀的室內游。如今的春游沒有了新鮮好奇,沒有了自由自在,更沒有親近自然,甚至已經沒有了春游的記憶。
記者:有沒有參加過學校春游活動?
小學生:學校春游,沒有。
珊瑚浦輝小學德育主任許麒:(對春游)都已經很模糊了,從這個學校2003年開辦到現在,學校沒有組織過一次外出的春游。
記者:你向往什么?
小學生:我向往草原那種自由的感覺,和我最好的朋友在那里玩。
春游的次數越來越少,春游的質量越來越低,這真是一個不正常的現象。安全是最主要的因素嗎?
余衛:因為有的地方出現了一些安全事故,那么對于我們學校來講,就感覺到安全的緊箍咒就比較緊,所以在這個階段以后,(春游)就比較少了。
余衛江西省南昌大學附屬小學校長,他所在的江西省南昌市早在2005年就曾下發緊急通知,要求各級各類學校原則上不組織大規模的師生春季旅游活動,為了避免發生安全事故,南昌大學附屬小學也從2008年開始連續多年叫停學生集體出游活動,對余衛來說,組織一次集體出游,他要面臨的壓力有很多。
余衛:首先是交通方面的壓力,如果是全校一次集體性春游秋游的話,那我們要50多輛車子,這個很難組織,如果是分期分批去,從時間上來講也是不允許的。比如說,每個星期組織一個年級,有六個年級,你這樣也要一個半月的時間,第二個方面的壓力,是孩子在玩耍期間,這么多的孩子,我們管理起來是比較困難的。
交通、管理,余衛的壓力所有的中小學校校長都有,如今海南春游校車翻車事故之后,對于還要不要春游就更成為一個問題。
白巖松:據我的觀察,當然這是不完全歸納法,我身邊的很多同齡人他們的孩子包括自己的去研究,這么多年來春游幾乎是完全不存在的,開個玩笑說,春游大約在冬季吧!因為安全的這樣一種緊箍咒,牢牢地壓在我們每個校長的身上,我們可以換一個角度去思考,如果你是校長的話,你會舉辦這樣的春游嗎?這里存在一個相當大的問題,是你組織你就要負責,沒人跟你去分擔,那這就是一個非常大的麻煩了。
我們來看看海南的這起事件發生了之后,網上的調查,你認為它最直接的影響將會是什么?43.62%認為保障春游安全的措施有待出臺,誰參與到這樣的一個措施呢?愿意跟學校共擔責任嗎?還有家長考慮安全不敢再讓孩子春游了,學校出于責任不敢再組織春游了這個占到了42.23%,其實在現實生活中,我估計真正的校長,要遠遠超過這個比例,因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什么好處,但是有可能有壞處,只要有壞處自己這校長就當不了了,影響不大春游本來就越來越少,這個也帶點黑色幽默的性質。我們再來看,但是另一個角度看,你認為學校組織學生春游是否有必要,不能因噎廢食,春游很有必要,占到了81.09%,應該取消春游,占到18.91%。再次強調,安全當然極其極其的重要,但是在保障安全角度說,我們難道沒有另外的一些思路去轉換,能讓安全又得到保障,讓孩子們極其應該擁有的春游又得以保障嗎?來接下來我們繼續觀察。
記者:周末有去春游嗎?
成都市草堂小學西區分校小學生:有,星期五還去的。
記者:去的哪春游?
小學生:去的文化公園。
記者:你們呢?
小學生:特訓體驗館。
記者:看了什么?覺得最有意思的是什么?
小學生:勇士攀登。
剛剛過去的這個周末,成都市草堂小學西區分校的孩子們真是開心,但對于學校副校長何萍來說,卻有另外一種滋味。
成都市草堂小學西區分校副校長何萍:
那天晚上很巧,我恰巧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,當時我都還覺得難以置信,覺得無法相信,我覺得怎么可能,然后我就趕快沖到電視機前然后盯著看,果然是那樣的,我當時第一個瞬間覺得是頭皮發麻,因為我瞬間想到第二天我們學校要去春游。
4月11號是草堂小學西區分校原計劃的春游時間,而這一天也恰恰是海南學生發生春游事故的第二天,春游計劃是繼續是推遲還是放棄,一時間讓何校長難以抉擇。
何萍:我就在想怎么辦?然后很糾結內心,想了很久,那天晚上睡在床上可以毫不夸張的說也在矛盾這個事情,去游還是不游。
一夜的猶豫和擔心之后,出游當天的一大早,何萍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,共同商討這次春游是否還要按計劃實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