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著槍聲入睡
“我從1981年開始從事對非洲的經濟援助工作,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,算是一條‘黑道’走到底了。”面對記者,劉貴今風趣地說。
這位一身書卷氣的外交官,1972年從上海外國語大學畢業,走進外交部。他35年的外交生涯,有26年都與撒哈拉沙漠以南的“黑非洲”有關。“正好,我的皮膚本來就黑”,劉貴今調侃道。
20世紀80年代初,劉貴今首次駐外,被派往肯尼亞。在那里,他經歷了未遂政變和局勢失控。90年代初,他又被派駐埃塞俄比亞擔任參贊,正值埃塞俄比亞爆發內亂,兩派為了爭奪政權,打得不可開交。“我1991年1月5日到埃塞俄比亞,在最初四個多月的時間里,一到晚上,外面就是槍聲一片。一開始,我還以為是放爆竹呢,后來大使告訴我說不是,我才知道是槍聲。但很快,我就習慣了聽著槍聲安然入眠。等到5月份政權穩定下來、槍聲戛然而止時,我反而睡不著了。那時,聽槍聲已成為我生活的一部 分。”
然而,再回首這26年的非洲情緣,槍林彈雨都不是記憶中的主角,讓劉貴今印象最深刻的是——“以前,非洲人見到我們,都在背后叫我們Japanese(日本人),因為那時只有日本人有錢到非洲旅游;但2001年我到南非當大使時,日本駐南非大使跟我說,‘現在我們日本人到了南非,人家都叫我們Chinese(中國人)’。中國人的面孔在非洲就是一張通行證。”
2006年,中非關系更加密切。劉貴今欣喜地把這一年稱作“非洲年”:年初,中國第一次發表了中國對非政策白皮書;短短3個多月的時間里,胡錦濤主席和溫家寶總理先后訪問了非洲,這是中國外交史上的第一次;11月,首次召開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;中非全年貿易額,第一次突破500億美元。“可以說,2006年是我們沒有宣布的、事實上的‘非洲年’,是中非開啟外交關系50年來最不尋常的一年”。
來生還選“黑非洲”
劉貴今已經年過花甲,1.75米的身材總是那么削瘦。長年在非洲的艱苦環境里工作,讓他積勞成疾。他眼睛高度近視,腰椎動過手術,還患上了糖尿病。然而,他依然機智幽默,言談間的活力勝似年輕人。
“年輕人才是祖國的未來,外交的希望也在年輕人身上。”說起對青年外交官的培養,劉貴今有自己的法寶。
駐外時,他在使館里辦了兩個活動,第一個就是“青年外交官演講”。每周,無論工作有多忙,他都安排好固定的時間,讓各處室派一名35歲以下的年輕人,上臺講解事先布置的調研題目。另一個高招就是舉辦“青年讀書會”。劉貴今酷愛讀書,涉獵廣泛,其他館員深受影響。“青年讀書會”是年輕人自己組織起來、使館人人都參加的研討會,每兩周一次。有時,劉貴今還會請國內團組的專家到使館去介紹情況,發表看法。
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的劉貴今,談及自己的兒子時,卻充滿了歉疚和感嘆。在鏡頭上,外交官們始終西裝革履、風度翩翩,然而在生活中,他們時時要面對“國家”和“小家”的取舍問題。1981年,劉貴今和夫人雙雙前往肯尼亞時,兒子才3歲,只能寄養到上海的親戚家。此后6年多的時間里,遠在千里之外的夫妻倆,只能通過信件、照片和錄音帶,來排解他們對孩子的牽掛。“等到我們從肯尼亞回來的時候,他已經對我們生疏了。”
為能照顧兒子,劉貴今和夫人決定,兩人輪流駐外,他去埃塞俄比亞,夫人就留在國內。直到他去津巴布韋當大使的第一年,夫人親眼看著兒子走進清華大學建筑系后,才放心地飛到使館,和丈夫團聚。
盡管夫人在常年的奔波中患上了冠心病,但如果讓劉貴今再選擇一次,他依然義無反顧地選擇“黑非洲”。“我深深熱愛腳下這片熱土,非洲是一個充滿生機和希望的大陸,盡管她也有苦難、戰亂和落后,但是從發展的眼光看,她資源豐富、疆域遼闊,有巨大的發展潛力和后勁;我也深深熱愛非洲人,他們天生有一種樂觀、豁達的精神,不知愁,不怕苦,友善,不抱成見,和他們很容易打成一片,確實是中國人真誠的朋友。”(作者為外交部一等秘書)
背景資料:
中國特使
特使一般是指擔負特殊外交使命的臨時代表,由一國政府以國家元首或政府首腦的名義派出,在履行任務時享有外交特權,完成所擔負的任務,使命即告結束。此外,有的國家還根據需要設有常設特使。
中國現在常設的外交代表(即通俗所講的“常設特使”)有三個:中東問題特使(孫必干)、朝鮮半島事務特使(陳乃清)、非洲事務特別代表(劉貴今)。三位特使所擔負的使命不同,名稱也有差別。
達爾富爾
達爾富爾地區位于蘇丹西部,面積約50萬平方公里,人口600多萬。這里居住著80多個部族,其中信奉伊斯蘭教的阿拉伯人多居住在北部,而信奉基督教的土著黑人則住在南部。
達爾富爾地區曾經雨水豐沛、土地肥沃。20世紀六七十年代,隨著人口膨脹、放牧過度,這里的荒漠化現象不斷加劇,慣于逐水而居的阿拉伯牧民被迫南遷,并因爭奪水草資源與當地黑人部落發生沖突。由于長期以來該地區部族間武裝沖突不斷,致使許多地方一直處于無政府的混亂狀態。(來源:環球人物 編輯:肖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