耐人尋味的“資金流”
銀行、大企業集團變身“新興高利貸者”?
擔保公司的資金來源主要有兩方面:一是民間的集資,包括從企業實體經濟里轉移過來的資金、社會的閑散資金等;二是通過各種方式渠道從銀行流出來的資金。
接受《中國經濟周刊》采訪的相當一部分人認為,“民間資本充其量是很小的一部分, 大部分是銀行流出來的錢。”甚至有人認為,銀行的錢占到80%以上。
當然,這種說法只是一種經驗,并沒有經過嚴格的考證。
關于擔保公司如何從銀行獲得低息貸款,再以高利流進地下融資市場,在浙江的民間,可以給你提供多種答案。例如,虛構項目從銀行套取低成本資金;又例如,對那些貸款方案獲批但銀行沒有額度的業務,介紹資金到銀行存款,增加銀行的存款基數,然后銀行放貸出來等等。
其中,有一種流出方式,看起來很順理成章,卻又不費力氣。
陳永是浙江一家農業高科技企業的老板,企業資產已經達到10多個億,經營狀況良好,從銀行獲得的授信有3個億。雖然他也正一門心思地要把企業再推上一個臺階,但是,“假如融資市場按目前的態勢繼續發展下去,我也會適當地投資高利貸市場。這個太誘人了,不用干活了。”
他算了一筆賬:從銀行貸出來一個億,5000萬用于企業發展,再將5000萬拆借出去,以年利率50%算,就有2500萬的利息。“我從銀行總共貸了一個億,付給銀行才600萬利息,光利息我就賺了1900萬。”
很多融資能力較強的企業,事實上就是這么干的。記者采訪中,接觸到不少這樣的案例。例如,有一家食品企業,從銀行貸出了3000萬,500萬投入企業生產,2500萬流向了高利貸市場。
“這比工廠的利潤大多了,不必苦兮兮地擴大生產規模,三個月就能賺取超過工廠一年的收入。”張自強告訴記者,在這種畸形的利益分配之下,實體的企業已經成為高利貸市場從銀行融資的平臺,流動資金貸款再次進入融資鏈條,不斷給高利貸市場補充血液。
張震宇坦言,這種情況確實存在,但不是主流。“因為銀行的資金便宜,國家基準利率和民間借貸之間存在利差,在利益驅動之下,企業會拿出一部分資金以高利放給那些得不到銀行資金的中小企業。”
他認為,這與銀行的監管失職相關。
為此,銀監會專門出臺了“三個辦法一個指引”(固定資產貸款、流動資金貸款、個人貸款管理辦法及項目融資業務指引)。
但監管的效果并不明顯。
陳景偉也是從銀行辭職出來的。根據他的分析:按照正常的貸款通則,貸款必須按照借款合同約定的用途去使用,例如約定購原材料就得拿去購原材料。“但如果他是提現的話,你就沒辦法監管。北京、上海提取三五百萬現金可能很困難,但在我們這邊很方便。每個銀行機構的現金都放得很多,現金監管幾乎不可能。”
根據合同的約定,銀行有監管的權利。但作為權利,這意味著可以放棄行使。
站在銀行的角度,最重要的是風險防范,只要抵押物和盈利狀況都沒有問題,最終錢流向何處,不是它最關心的。
不只是上述中等規模的企業,許多融資實力雄厚的集團公司旗下都有擔保公司或投資公司,利用銀行資金做拆借業務。
然而,高回報之下是否隱含著高風險?
“表面上看是這么回事,但在較為成熟的運作下,風險出現的幾率和暴利的幾率三七開都不到,風險也就在20%左右。”
陳永說,在浙江,像他們這樣的企業,銀行貸款到期了,再困難也絕不拖欠銀行一分錢。“實在沒錢了,向高利貸借,先還銀行,等銀行放款出來,再還高利貸。”
此情形之下,高利貸賺的就是這樣一個時間差。假設企業要還銀行錢,還缺2000萬,向高利貸借。“還給銀行的錢不一定能再貸得出來。但很多擔保公司就有這樣的本事,他可以知道哪些企業需要錢還給銀行,還可以確定銀行是否會再次貸款給企業,甚至他可以確定哪一天貸出來,出現在哪個賬戶上。你還認為這會有高風險嗎?”在陳永看來,高回報之下,實際上承擔的是低風險。
“擔保公司收利息的時候基本上沒發票的,都要企業去洗錢,這又是一個惡性循環。”
雖然很多借了高利貸的老板還不出本金就跑了,但實際上,在還回本金之前,利息可能已經回本了。即使虧損,也不大。
“幾乎所有稍成規模的擔保公司都有銀行力量的介入,大家都心知肚明,如果銀行不介入,這一切無法做到。”張自強說,在浙江,這是公開的秘密。
此次,民間借貸的繁榮出現了新態勢。張震宇這樣總結了近期溫州民間融資出現的兩個新特點:一是民間融資形式呈現組織化;二是民間融資流向呈現投機性。
可以確定的是,民間借貸的資金規模在大企業、大集團和銀行等各種力量的參與下,規模不斷壯大,并且向組織化和集團化發展。
根據企業老板們的估計,浙江民間金融流動的資金規模或許已經接近3萬億。
“以溫州為例,溫州中小企業促進會會長周德文曾向媒體估算,溫州的民間金融資金規模有8000億元。”
針對周德文提供的這一數據,溫州當地一位官員認為這是“胡說”,該官員表示,溫州地下錢莊并沒有想象得那樣嚴重,對于中小企業錢荒現象,“政府正在積極商討對策”。對于溫州民間金融資金的規模到底有多大,接受記者采訪的政府部門和人員均保持緘默不語,這,最終成為了一個謎。
(文中部分采訪對象為化名) (郭芳 施建表)